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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美术年谱》校后记
发布日期:2011-01-18         浏览数:

萧振鸣

  燕来兄年根给我送来书稿的校样,新年元旦我便开始校对了。

  今年的雪好大。气温零下16度,女儿在院子里堆雪人,雪花纷纷飘落,橘红色的羽绒衣显得格外夺目,毛线织的手套在雪中忙碌着,红扑扑的脸显得生气勃勃。女儿是90后,学美术的,刚上大一,色彩感觉和造型能力都很有天赋,贪玩,纯真,阳光。可能是由于气温太低,雪很松散,像沙,所以不易粘合,但终于堆起来了。雪人的眼睛是用两个小橘子镶上去的,衣服用花椒连成线条,上面还有一个衣袋,也许是用作装手机的罢。雪人有点怪异,但是可爱。今天是2010年元月3日。

  我的这本《鲁迅美术年谱》像这座雪人,松散,像沙,不易粘合,但终于堆起来了。我亲手塑造了它,用的全是真实纯粹的材料,如同这纯粹的雪。

  1912年,鲁迅到北京的第一个冬天,记录了下雪的一日:12月26日“积雪厚尺余,仍下不止。晨赴铁狮子胡同总统府同教育部员见袁总统,见毕述关于教育之意见可百余语,少顷出。向午雪霁,有日光。”以后的每一年冬天,鲁迅都有下雪的记录。鲁迅喜欢雪,1925年还作过一篇散文,题目就是《雪》。文中描述了孩子们塑雪罗汉,那眼睛是用龙眼核做的。鲁迅用诗的语言描述雪“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雪覆盖了世界,那一片纯洁和静宓湮没了一切。这是读书人想往的境界。读书人,就像孤独的雪。1993年,我曾在鲁迅博物馆创办了鲁博书屋,至今,它在风风雨雨中名扬海内外。书店可以折射人文社会的现状,也可折射读书界的世态炎凉。可悲的是,我看到读书人越来越少了,所谓学者大师却越来越多了。金钱的世界在膨胀,鲁迅博物馆的硬件也焕然一新了,包括我的办公室也豪华起来。文化的圣殿漂亮了,读者却寥寥了。我以为买书的欲望乃是发自读书的欲望,不读书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现在中国的年出版物20万种之巨与图书市场的萧条是很奇怪的现象。学术出版物的印数只有几千,而泛滥着的垃圾读物消耗着大量的纸张。我很为那些快退休甚至已经退了休的老学人的孜孜不倦的购书读书而感动,他们是我的师长,也是我的朋友。也为我的老朋友谢其章、方继孝、韦力、吴兴文、陆昕、孙郁、止庵、李振涛、白智勇、卢光耀、赵雨生等等许多人所感动。他们撑着中国文化人的一片天空,是一片没有被污染的白雪。我不知道我这样一本内容枯燥的书的命运是怎样的,因为它的读者对象恐怕现在更少了。

  本书的封底,选用了一幅英国版画家格斯金(Arthur J. Gaskin)作的《大雪》。鲁迅评价:“这幅《大雪》的凄凉和小屋底景致是很动人的。雪景可以这样比其他种种方法更有力地表现,这是木刻艺术的新发见。”1929年,鲁迅将这幅画编入朝花社出版的《艺苑朝花》第一期第三辑《近代木刻选集》(2)。这幅大雪虽是外国的景物,但黑与白的力量,雪天的小屋使人有不尽的联想。封面书名是我自己写上去的,自知不足为观,算个纪念吧。

  雪还在下,雪人很快被覆盖。我知道雪总会融化,愿这短暂的美丽与纯净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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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这篇“校后记”已经写出一年了。书终于出了,其中包含了很多的不容易。查找资料的不容易——这得感谢夏晓静先生的鼎力支持;学养与写作的不容易——这得感谢得后、允经、张杰等前辈的悉心指教;知识结构上的不容易——数年来大量阅读的书有:中国美术史、版画史、中国书法史、碑帖学、中国现代史、鲁迅同时代人回忆录等。

  读书,乐中也有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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