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乔
拿来主义渗透了日本人的骨髓,从遣隋唐使开始,日本人不知学去了我国多少好东西。
日本文化是“杂种文化”,杂以“西”,杂以“中”,向西方学习,向中国学习,先脱愚入唐,再脱亚入欧,结果强健了日本的肌体,小小岛国成了世界强国。
在日本的国民性中,拿来主义已渗透了骨髓。他们不怕拿来,好的就拿,管他来自何方。美国投它两颗原子弹,但美国的好东西,它照拿不误。日本人把敌人与敌人的好东西,区分得清楚极了。
但反观吾民一些愤青,却缺乏这种区分。他们常把日寇与日本文明混同,把孙子辈的人民与爷爷辈的鬼子混同。
鲁迅先生对待日本是何种态度?我认为二语可以蔽之:抵抗其侵略,学习其优长,即抗日、学日也。“九一八”事变后,国人愤怒,焚烧日店,詈为“贼邦”,发生欲打翻全部日本文明的倾向,鲁迅却说:“在这排日声中,我敢坚决的向中国的青年进一个忠告,就是:日本人是很有值得我们效法之处的。”鲁迅还说:“即使排斥日本的全部,它那认真的精神这味药,也还是不得不买的。”他还说过:“日本人是做事是做事,做戏是做戏,绝不混合起来。”
认真二字,我视为日本的国粹。我游日本,满耳是日本人说“确认”、“确认”,这是他们办事一丝不苟的表现。吾民则一向有办事马虎凑合不认真的陋习。鲁迅曾批评国人:“中国实在是太不认真。”就说一个“卫生死角”,竟伴随了共和国六十年而犹存。我们确实应该像鲁迅所忠告的,拿来日本的“认真”这味药服一下。日本九级地震,其校舍的稳固,灾民的冷静、秩序和沉稳,也都很值得我们学习。
拿来主义的一个精义,是要会“别择”,就是别瞎拿,拿好的。日本人就极会别择。鲁迅说:“日本虽然采取了许多中国文明,刑法上却不用凌迟,宫庭中仍无太监,妇女们也终于不缠足。” 有个叫桑原骘藏的日本人写过一篇题为《中国的宦官》的长文,对本国没有学中国的太监制度颇为自豪,他说:“独我国自隋唐以来广泛采用中国的制度文物,但惟有宦官制度不拿来,这不能不说实在是好事。”
从遣隋唐使开始,日本人不知学去了我国多少好东西,但就是不学凌迟、太监和缠足这些丑陋的中国文化。他们也处死罪犯,但用的是比凌迟文明些的法子,他们不给天皇宫廷的男人去势,更不让妇人们受裹小脚的苦。他们真会别择中国文化,把其中的坏东西拦在了国门之外。反观吾国,竟把凌迟、太监和缠足一直用到清末,直到改革党费了好大劲才在一百多年前废掉它们。
有位学者对日本宫廷无太监的原因做了分析,说那是因为他们是吃米吃鱼的民族,畜牧业不发达,所以不关心阉割,不会骟牲口,也不会骟人,终于没有骟出太监来。这个说法,颇有点遮蔽日本人长处的意味。
愤青多爱国。但一味反日(九级地震还称好)并不可取。套一句鲁迅的话做忠告:即使排斥了日本的全部,它的那些优长,我们还是要学的。
2011年5月3日
转载自《北京日报》2011年5月9日第2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