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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中的历史信息(艺海钩沉)——三则未曾面世的鲁迅手迹  葛涛
发布日期:2012-11-13         浏览数:

        鲁迅的文字基本都已搜集出版,散佚在外的很少。笔者去年11月在北京鲁迅博物馆资料库查找资料时,偶然看到三则未曾发表过的鲁迅手迹。这三幅手迹虽然简短,但是都见证了鲁迅和友人的友谊,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致萧军手迹

        鲁迅深受俄国作家果戈理(1809—1852)的影响,他创作了与果戈理小说《狂人日记》同名的第一篇白话小说,而且从1935年2月开始翻译果戈理的名著《死魂灵》。在翻译的过程中,鲁迅开始搜集《死魂灵》的相关插图。1935年5月22日,他在致和自己共同翻译《果戈理文集》的青年翻译家孟十还的信中说:“听说还有一种插图的大本,也有一二百幅,现在恐怕得不到了。”

        鲁迅渴望找到的这个《死魂灵》插图的大本就是俄国版画家阿庚(A.A.AZcW,1817—1875)所绘的、培尔那尔特斯基刻版的《死魂灵百图》。正如鲁迅后来在《死魂灵百图小引》中所说的“世间也真有意外的运气”,1935年11月4日,孟十还偶然在一家旧书店发现了这本《死魂灵百图》。他当晚兴奋地写信告诉鲁迅这个好消息。鲁迅立即复信并托友人转交给孟十还25元钱购买这本书。鲁迅致孟十还的这封信被收入《鲁迅全集》,不过,这封信并没有邮寄,而是通过友人转交的,信封上有鲁迅的如下手迹:

        外书一包,洋二十五元,乞面交环龙路一六六号江苏饭店三楼孟十还先生收。

        豫托   十一月六日

        从上述鲁迅手迹内容可以判断,鲁迅是委托友人转交给孟十还的。那么这位友人是谁呢?

        鲁迅1935年11月6日的日记内容如下:六日,晴……得孟十还信,即复……晚邀刘军及悄吟夜饭。

        鲁迅晚上宴请的“刘军及悄吟”即青年作家萧军、萧红夫妇,可能是通过萧军把书和钱转交给孟十还的,因为萧军、萧红夫妇和孟十还都是从东北流亡到上海的作家。他们不仅都认识鲁迅,而且彼此也交往密切。

        孟十还收到鲁迅的信和购书款之后很快就把《死魂灵百图》买下并转交给鲁迅。

        1936年5月,鲁迅自费翻印的《死魂灵百图》出版,他翻译的《死魂灵》第一部也已在1935年11月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由此,鲁迅实现了一个夙愿,把《死魂灵》及《死魂灵百图》都介绍到中国。

        致蔡元培手迹

        鲁迅在一张盖有“春阳写真馆”印章的装照片的袋子的正面写下了如下文字:

        呈

        蔡孑民先生

        树人

        另外,鲁迅在一个小一号的装照片的袋子上写有如下文字,并有“已辦”字样:

        介绍

        荆有麟君面奉

        蔡孑民先生

        周树人

        十二月六日

        蔡孑民即蔡元培。从上述文字来看,这实际上是一封介绍自己在北京时的学生荆有麟去拜见蔡元培的信,也就是说,鲁迅在1927年12月6日给蔡元培写了两封信,第一封是让荆有麟去拜见蔡元培的介绍信,第二封是鲁迅向蔡元培推荐荆有麟去江北接收改编散兵的推荐信,后者虽然已经收入《鲁迅全集》之中,但是和第二封信在一起的第一封信却一直被研究者忽视。从照片袋上留下的“已辦”字样和荆有麟曾经在1928年任国民党某师秘书长一职可以推测出,荆有麟已经拿着鲁迅的介绍信和书信拜访了蔡元培,并获得了蔡元培的帮忙。

        蔡元培可以说是改变鲁迅命运的人物之一。正是通过好友许寿裳向蔡元培的推荐,鲁迅才得以从绍兴来到南京政府教育部工作,另外,鲁迅曾经多次请蔡元培帮忙,不仅请蔡元培帮助周作人获得北大的教职、帮助周建人找工作,而且也请蔡元培帮助解救一些被国民党政府逮捕的进步人士。蔡元培在鲁迅逝世后主持了鲁迅的葬礼,并在致辞时呼吁:“我们要使鲁迅先生的精神永远不死,必须担负起继续发扬他精神的责任来。”此外,蔡元培还为《鲁迅全集》的出版疏通关系,并为《鲁迅全集》撰写序言,称鲁迅为“新文学的开山”。

        荆有麟在1924年于北京世界语专门学校读书时听过鲁迅讲授《苦闷的象征》,并因请鲁迅修改文章而逐渐和鲁迅来往密切。1942年,荆有麟写成了《鲁迅回忆断片》一书,记录了他所接触到的鲁迅在北京时期的谈话与行动,为鲁迅研究留下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

        致许寿裳手迹

        鲁迅博物馆藏书中有一本鲁迅送给许寿裳的《初期白话诗稿》,1957年从许寿裳的藏书中提出,由陶伯勤女士(许寿裳夫人)捐赠,被作为国家一级文物收藏在鲁迅博物馆文物库房之中。该书扉页上有如下题词:

        刘半农所赠五本之一,以此分送季巿兄也。

        鲁迅记 (并盖“鲁迅”印)

        一九三三年三月二日

        上海

        据鲁迅1933年3月1日的日记记载:“……得静农信并《初期白话诗稿》五本,半农所赠。”当日致台静农的信中,鲁迅告知书已收到,并很快将书送给了朋友:3月5日,“……晚端仁及雁宾(即茅盾)来,同至聚风楼夜饭,共五人。赠端仁、雁宾以《初期白话诗稿》各一本……”3月9日,“……季巿来,赠以《竖琴》两本,《初期白话诗稿》一本……”从鲁迅送给许寿裳的《初期白话诗稿》扉页上题写的落款时间可以看出,鲁迅是在收到此书的次日即3月2日就准备送给许寿裳。直到3月9日,许寿裳来访,鲁迅才面交给他。

        从鲁迅收到《初期白话诗稿》的次日就题款送给许寿裳,可以看出两人友谊之深厚。鲁迅和许寿裳是在日本东京留学期间相识并成为终生好友的。许寿裳曾经向蔡元培大力推荐鲁迅。在鲁迅逝世后,许寿裳参与编写了鲁迅年谱,撰写了《亡友鲁迅印象记》等多部回忆鲁迅生平的著作,对鲁迅研究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初期白话诗稿》是刘半农为了纪念《新青年》杂志在1917年提倡新诗十五周年,而在1932年底根据自己保存下来的李大钊、沈尹默、沈兼士、周作人、胡适、陈衡哲、陈独秀、鲁迅等8人的新诗手稿编选的,鲁迅的两首诗系周作人抄写,鲁迅只签了名字“唐俟”。不过,此书在1933年由北平星云堂书店影印出版后,刘半农没有直接邮寄给该书作者之一鲁迅,而是交给鲁迅的友人台静农转寄给鲁迅。这是因为刘半农和鲁迅的关系已经比较僵了。 

        鲁迅与刘半农在《新青年》杂志时期交往密切,但是自刘半农在1920年出国留学后,两人就疏远了。1926年春,刘半农重印《何典》,并请鲁迅写序言。鲁迅在序言中说:“我看了样本,以为校勘稍迂,空格令人气闷。半农的士大夫气似乎还太多。”引起了刘半农的不满。虽然鲁迅对刘半农在渐居要津之后的许多行为撰文予以批评,但是当刘半农在1934年7月14日去世之后,鲁迅对这位昔日的友人表达了怀念之情,他在8月1日撰写的《忆刘半农君》一文中说:“现在他死了,我对于他的感情,和他生时也并无变化,我爱十年前的半农,而憎恶他的近几年。这憎恶是朋友的憎恶,因为我希望他常是十年前的半农,他的为战士,即使‘浅’罢,却于中国更为有益。我愿以愤火照出他的战绩,免使一群陷沙鬼将他先前的光荣和死尸一同拖入烂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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